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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齐观】小满

2018-05-22 09:19 来源:南方日报 田东江

  昨天是小满。二十四节气的众多名称大多顾名思义,知其名往往便知其实,但“小满”听上去多少有些费解,因为它既不直接表示季节的更替,也不表示气候的冷热变化。并且,像“暑”“雪”“寒”都有“小大”之分,“满”却只有“小”又没有“大”。种种因素叠加,“小满”颇有些特立独行的意味。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释云:“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什么“物”呢?麦类等夏熟作物。因为到了农历四月中这个时候,小麦等作物灌浆、乳熟,籽粒开始饱满,但还没有到完全成熟的状态。所以,小满的“特性”在于它是一个反映物候的节令。像二十四节气的其他项目一样,小满也有三候:小满之日(一候)苦菜秀,又五日(二候)靡草死,又五日(三候)麦秋至。前人把五天称为“一候”,候温法,现代仍然沿用。举例来说,候(即五天)平均气温小于10℃就意味着到了冬季,候平均气温大于22℃是为夏季,候平均气温在10℃~22℃之间是为春秋季。

  小满这三候的内涵是什么呢?先看苦菜秀,说的是小满这天要吃苦菜。至少西周就有了这种习俗,虽然那时“小满”名称本身可能尚未问世。俗话有云:“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一种说法是,《诗经·唐风·采苓》中的“采苦采苦,首阳之下”,就是指采苦菜。苦菜是国人最早食用的野菜之一。再看靡草死。《礼记·月令》云:“(孟夏之月)靡草死,麦秋至。”孔颖达疏曰:“以其枝叶靡细,故云靡草。”靡草为至阴之所生,因而不胜至阳而死。小满之后,阳气上升,所以靡草本年的生命便结束了。再看麦秋至。麦秋,别当成初秋天,实际上是指初夏。这是因为百谷“各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关于小满三候的解释,郎锳《七修类稿》里引经据典的更多。

  顾禄《清嘉录》有“小满动三车”条,说的是清代吴地民俗,小满时节,“三车”必然齐动。所谓三车,即缫丝车、榨油车、汲水车。首先,“蚕妇煮茧,治车缫丝,昼夜操作”。其次,“郊外菜花,至是亦皆结实,取其子,至车坊磨油,以俟估客贩卖”。第三,“插秧之人,又各带土分科。设遇梅雨泛滥,则集桔槔(原始的汲水工具)以救之。旱则用连车递引溪河之水,传戽入田,谓之踏水车”。关于踏水车,顾禄同时收录了蒋士煐的《南园戽水谣》,可见其艰辛程度:“日脚杲杲晒平地,东家插秧西家莳。养苗蓄水水易干,农夫踏车声如沸。车轴欲折心摇摇,脚跟皲裂皮肤焦。隄水如汗汗如雨,中田依旧成槁土。农夫尔弗忧,天心或怜汝。尔不见,南门已阖铁冶闭,即看好雨西畴至。”同样,缫丝、榨油,也轻松不到哪里去。比如缫丝,“茧丝既出,各负至城,卖与郡城隍庙前之收丝客。每岁四月始聚市,至晚蚕成而散,谓之卖新丝”。蔡云《吴歈》歌云:“蚕家多半太湖浜,浮店收丝只趁新。城里那知蚕妇苦,载钱眼热卖丝人。”

  除了“小满动三车”,《清嘉录》转引《震泽志》又说到了“小满见三新”。哪三新呢?“摘菜薹以为蔬,舂菜籽以为油,斩菜萁以为薪,磨麦穗以为面,杂以蚕豆,名曰‘春熟’”。那么,三新就是菜薹、菜籽、麦穗了,饭菜与油齐备。如今浏览,见三新乃樱桃、黄瓜、大麦仁,想必有其另一来路吧。欧阳修《归田园四时乐春夏》把小满时节描绘得诗情画意,“南风原头吹百草,草木丛深茅舍小。麦穗初齐稚子娇,桑叶正肥蚕食饱。老翁但喜岁年熟,饷妇安知时节好。野棠梨密啼晚莺,海石榴红啭山鸟”云云,鲁迅先生《风波》里的描写大概针对于此:村民们要吃晚饭了,“河里驶过文人的酒船,文豪见了,大发诗兴,说,‘无思无虑,这真是田家乐呵!’”接着笔锋一转,“文豪的话有些不合事实”。

  《南齐书·武帝纪》载,齐武帝萧赜永明元年(483)诏曰:“宋德将季,风轨陵迟,列宰庶邦,弥失其序,迁谢遄速,公私凋弊。泰运初基,草昧惟始,思述先范,永隆治根。莅民之职,一以小满为限。其有声绩克举,厚加甄异;理务无庸,随时代黜。”这个“小满”指什么呢?《资治通鉴》给出了答案:“宋末,以治民之官六年过久,乃以三年为断,谓之小满;而迁换去来,又不能依三年之制。”三月癸丑,诏:“自今一以小满为限。”这就是说,南齐总结前朝覆亡的教训,归结为地方官员的任期太长,因而规定任期以三年为限。彼时自然有彼时的考虑,但今天的情形表明,任期越短可能越不见得是事。

  今天大抵是以五年为一任期,较之南朝宋的“过久”短,较之南朝齐的“小满”长,算是无意中来了个折中,但是照样有“公私凋弊”,突出表现为催生“政绩工程”。早几年广东省委全会提醒各级官员要有“功成不必在我任期”的理念和境界,这个提醒很有必要。

  作者系南方日报高级编辑

编辑:刘建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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