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时代文艺评论工作日显重要的今天，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决定成立道德委员会并举行仪式，向全国文艺评论工作者发布了《中国文艺评论工作者自律公约（修订稿）》（下简称《自律公约》），我认为十分必要，也非常及时。倡议的六条公约，内涵丰富，提纲挈领，涵盖了新时代全国文艺评论工作者应该践行的时代使命和从业准则。2021年8月中宣部等五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强新时代文艺评论工作的指导意见》（下简称《指导意见》）。《自律公约》与《指导意见》的精神完全一致。文艺评论工作者的职业道德和行风建设对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至关重要，应该引起我们从业者高度重视。

《中国文艺评论工作者自律公约 （修订稿）》，图源：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

　　在中国的批评传统里，人品与文品及艺品从来都是联系在一起。才能与道德修养从来都不是割裂的，两者被认为存在深度的关联。这当然不是说好人就自然能出好作品，好人自然就技艺高强，而是说作家和艺术家的人生素养、修为、境界最终必然投射和表现在其作品当中。文艺创作是这样，文艺评论也是这样。人品固然不能简单决定诗品，但诗品的高下优劣必然折射作者人品的高下。正如《过零丁洋》的千古不灭和文天祥浩然大义的精神品格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一样，趣味庸俗、欠缺素养的作家艺术家就算其作品艺术有一二可取，整体的作品深度和精神境界必然大打折扣，不足为训。中国固有的批评传统与古希腊视诗为纯粹的技艺制作的观念不同，传统诗论以诗为心灵境界的结晶。诗为心声，诗是内在心志、思想品格的外在流露。古人将之总括为诗言志”。因此可以通过观诗而知人，观诗而论世。正因为这样，赋诗言志，闻诗观志，以诗见志在春秋时代就蔚成风气。中国这种源远流长的用诗传统建构了诗与志之间的牢固关系，也催生了人品与文品及艺品息息相关的诗文观念。例如后来有“文如其人”、“诗如其人”、“书如其人”等讲法，文艺批评也从此传统中发展出“知人论世”从而论诗的批评方法。明代田艺衡《香宇诗谈》曾说：“诗类其为人。且只如李杜二大家：太白做人飘逸，所以诗飘逸；子美做人沉著，所以诗沉著。如书称钟王，亦皆似人。”这些传统的诗文洞见，饱含着诗文与作者的人生素养关系，极有见地之处。中国固有的批评传统值得我们今天传承与光大。

　　近世西风东渐，以诗文无关人品，独论诗才的论调也颇流传。如西方文论“作者已死”的说法流行一时，在文艺评论领域也小有市场；对文学作品做文本的纯技术分析也影响着部分评论家。但是在现当代文艺思潮的切磋和较量里，脱胎于中国固有批评传统的诗品与人品密切相关的观念更为强大，成为主流的见解。例如20世纪30年代前后发生的关于革命文学的争论。当创造社的评论家忙于定义够得上什么才算革命文学的时候，鲁迅一针见血地说：“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有革命人自然有革命文学；先做革命人，后写革命文学。革命文学不是观念、定义里面满足什么条件，才是革命文学；而是作者的思想、立场、观念是不是革命的，才决定笔下的文学是不是革命文学。换言之，作品不是一个纯技巧的制作，尽管它也包含修辞技巧的要素，但更根本、更重要的，文学是思想、观念、审美趣味和人生境界的流露和表达。作品的深度和精神境界不得不追溯到作者所持有的思想、立场和观念，不得不追溯到作者的修养和道德品格。总之，人品不等于文品，但文品的高下必系于人品的高下。就像我们很难想象喷泉会流出血来一样，思想陈腐、趣味庸俗的作家艺术家也一样写不出有思想境界的好作品。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下，文艺评论工作者面临新的挑战。中宣部等五部门联合印发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文艺评论工作者要“抵制阿谀奉承、庸俗吹捧的评论，反对刷分控评等不良现象。”《自律公约》同样倡导评论工作者要“自觉抵制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等错误倾向，反对庸俗吹捧、阿谀奉承，拒绝红包评论、人情评论、跟风炒作式评论，不做‘市场的奴隶’”。这说明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立场、初心和使命都是需要时刻牢记的。这关乎进德修业，是“日日新，日又新”的问题。做好的关键不在于言，而在于行。从业者要躬身践行，知行合一，方能不辱使命，在评论实践和行风建设方面交出党和人民满意的答卷。

　　本文作者 林岗

　　本文系作者在中国评协文艺评论工作者职业道德建设委员会成立仪式暨文艺评论行风建设研讨会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