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篇有关“疫情文学”复兴的文章在朋友圈广泛传播开来。一位网友@K模仿卡夫卡《变形记》的开头,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这样一则动态“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小区被封了”,这句话仿佛点燃了网友们的创作细胞,引发了一连串的接龙,从中外文学名著到诗词歌赋到电影经典台词,大家通过仿写名著句子记录下了自己眼中的“疫情时代”。这种戏仿行为很快扩散到了其他社交平台并引发了更多人的模仿创作。
从2019年底中国报告首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开始,新冠疫情已经持续到了第三年,并且仍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对人类产生巨大影响。在这三年里,医学堡垒在搭建的同时,病毒也在变异,人类与病毒做着艰苦的斗争。漫长的拉锯战带来的是不可逆的心理创伤和无可估计的次生灾害,因为疫情人和人的距离变得遥远、国与国的关系变得紧绷,人们又退回到自己的巢穴中封闭住步伐、也封闭了内心。尤其是近期国内各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疫情反扑,紧张、焦虑、虚无、茫然的情绪在滋生。疫情究竟何时会结束?未来又会走向哪里?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变得更加扑朔。
在这样的背景下,“疫情文学”的流行,与网络文化的迷因效应有着密切的关系。与此前曾在网络上风靡的“凡尔赛文学”“咯噔文学”“废话文学”“发疯文学”“鬼打墙文学”等等各类“文学流派”类似,“疫情文学”也是网络迷因流行的产物。模仿、混制、病毒式传播、浏览与分享是社交网络时代的特征,网民们对于网络流行的“梗”有着更高的热情,他们乐于积极主动地投入到模仿和参与式传播过程中。而且相较于简单的网络流行语,“XX文学”具有更大的自我表达和延展空间,为参与者提供了更多元表达的场所,使得“XX文学”的内涵更加丰富更有活力,进而演化成为一种亚文化现象。社交平台上的文艺爱好者群体大多有着较高的文学素养和一定的创作欲望及表达能力,成为其借用文学名著造梗、接梗的重要源动力,并在网络迷因效应的作用下,催生出了“疫情文学”这样一种话语表达体系,它与人们的生活处境、精神状态等息息相关,成为在“疫情时代”下文艺青年们情感表达的出口。
虽然我们常说,文学是具有滞后性的,它往往因时效性不足而显得“无用”。在疫情防控的当下,比起实际的防疫举措来说,文学看起来似乎只是文人们的“无病呻吟”,但不可否认的是,文学确是观照现实、记录现实最好的载体。当我们回看历史时会发现,例如美国一战二战时期“迷惘的一代”、二战后“垮掉的一代”,文学创作总是带有某个时代专有的特殊色彩和情绪。“疫情文学”虽然只是借用文学名著写“疫”,但从这些书写中我们可以看到鲜明的疫情符号——核酸、健康码、口罩——这些标志物成为了大家对于新冠疫情最深刻最直接的印象和记忆;也能感受到这些文字字里行间传递出来的情绪——面对疫情的无常,我们恐惧、无助、迷茫、低落,但在这些消极情绪之上的并不是单纯的控诉,而是用更加积极的调侃去消解严肃与消极的情绪。
对于疫情的描写与不同年代不同背景文学影视名作的糅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这样一种对于苦难和创伤的浪漫主义书写,是用文学的方式与疫情的一次对话。它是现实生活的抽象化产物、是社会情绪的集中释放、是对个人无力感的自嘲和调侃。个人在庞大的人类命运和创伤面前是渺小的,作为生命个体很多时候我们无力左右事态的演变,能做到的往往只有配合和服从。但我们用文学的方式去记录疫情带给我们的感悟与思考,直面疫情时期的自我,是与自我的和解、对于焦虑无助情绪的疏解,更是用积极开放的心态去拥抱不确定的未来。
就如同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爱它”。在这次文“疫”复兴的行为艺术中,我看到了这样的可能性。
(南方网岳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