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意见箱的摄像头。图源：新闻视频截图

　　摄像头是个伟大的发明，它在天花板上一挂，就好似一块无字的牌匾，上面写满了“明镜高悬”。不法分子抬头一看，就像看到了监察者严厉的眼睛。

　　但意见箱前的摄像头，就不太招人待见了。这两天，在广西大学某学院大厅里拍摄的一条视频上了热搜。视频显示，大厅里挂着的“书记、院长信箱”，就处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里。无独有偶，上个月还有个新闻，说的是四川某地纪检监察组的举报箱正对着摄像头，分外令人瞩目。2014年的一桩丑闻则更为荒谬——山西某县委书记在省委巡视组进驻期间，竟然强调“要能保证举报箱的位置在监控可视范围内”，还专门派人去巡逻值守。当然，这位书记最后受到了严肃处理，这件事也成了中央纪检监察部网站（现已更名为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上挂出来的典型案例。

　　被多方质疑之后，广西大学很快回应称，信箱在设置时未能充分关注到投信者的隐私，现已彻底整改。根据他们所言，摄像头是在2013年安的，信箱是在2023年设的。这么看来，确实不能说是“故意装摄像头监控信箱”。但舆论对这类事情的敏感，绝非大惊小怪。《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设置意见箱，是为了方便群众进行监督；那么意见箱上的摄像头，难道是为了反过来监督群众？无论校方是有心还是无意，网友们要求把意见箱移出监控范围内的呼声都是遵循法律精神的。

　　摄像头带来的凝视感，让意见箱变了味。有网友调侃道：这下摄像头派上用场了，学校一查就知道是谁拍视频举报的。谁都怕被举报人探得风声后过来看上一眼，解决不了问题，就把解决问题的人给解决掉——那可成了现实版的“堂下何人，状告本官”了。《邹忌讽齐王纳谏》里，齐王最后下了命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倒不知曝于摄像头者，该受什么样的赏？

　　就像对不法分子的震慑一样，摄像头蕴藏着一种“我随时可以回看你的一举一动”的警告意味。妙就妙在，它呈现出一种薛定谔的状态，控制权几乎全在所有者手中。静静俯视着举报人的摄像头，仿佛也有这样一种权力关系的隐喻。近年来跟摄像头有关的一些纠纷，大多也是因为这样的单向控制引发了被监控者的不适感。有的单位为了防止摸鱼，直接把摄像头安在了工位上方；有的父母为了监督学习，就在孩子的房间里挂上了摄像头。当一方产生了“防火防盗防监控”的对抗性思维，双方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还有一点引人深思：很多地方的意见箱，也像是一个单向运行的摆设。信件投进去要么石沉大海，要么不了了之——究其原因，人家根本没想让你唱反调。这种走过场的形式主义之风，案例可不少。填问卷的时候被人盯着，看你一气呵成地全选了“非常满意”才作罢；监督电话压根打不通，可能对方也没料到有人真的会打。正如刘禹锡在《昏镜词》里所写的那样，如果终日对着一面浑浊的镜子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瑕疵自不见，妍态随意生”，最后只能落得个自欺欺人的下场。（王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