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入门级AI生成的作品。

　　你们知道现在的AI技术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我朋友一直想让我帮她画一张照片，我拖拖拉拉地搞了两个月，结果昨天她给我发了一张用AI生成的大作。我当时的表情，就像18世纪中期的英国织工见到了珍妮纺纱机。一年半载之前，AI绘画就火过一波，但那时候大家还只是把它当成鬼畜的笑料。想不到它这么快就赘婿归来，把原本还在哈哈大笑的画师们打得鼻青脸肿。 

　　AI每次在舆论场上崭露头角，呼声最高的观点似乎都是“技术无法取代人”。然而这个观点很暧昧，因为“人”是一个宽泛的定义。AI绘画不能取代梵高莫奈，但是可以取代我啊。

　　技术的渗透，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就说年轻一代的绘圈里，还有几个是手工绘画的单图层战士？光是从手绘到板绘的转变，就让好多基础技能变得不值钱了。比如说，手绘想调出一个满意的颜色可不容易，板绘却可以直接找个色卡吸色。再比如说，过去需要请模特来参考人体动势，现在只要在电脑上建个模，各种奇怪的动作就能应摆尽摆。

　　我在知乎上看过一个让人沉思的问题：如何防止自己约到AI生成的画稿？啊这，既然你都分辨不出是不是AI画的了，那即便是又何妨呢……不过这种心态很正常：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你花一秒钟生成的一幅画，要卖我一千？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还是那句话——个别劳动时间超过了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不代表个人生产的东西就好。我们在进化上相对迟缓的大脑，还无法适应工业革命以来科技的爆炸式飞跃。很多人相信手洗的衣服比机洗的更干净，手作的食品比流水线上生产的更安全，但真相往往事与愿违。

　　还有人说，AI没有自主性，无法理解甲方所说的“五彩斑斓的黑”。这个问题很实际——AI绘画在现阶段的难以掌控，正是它带来恐慌的源头之一。因为这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它并非工具，而是在用自我意识作画。但仔细一想，AI绘画不就是自动化程度更上一层楼的板绘吗？我刚开始板绘的时候，光标动不动就飞到九霄云外，如果不把抖动修正开到15的话，一根线条要改五六次。AI绘画也是一样，它目前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个黑箱，比如我刚才想画一个JK，就给算法喂了“制服”两个字，结果它搞出来的是一套情趣制服。

　　这么说吧，AI其实是把对画师能力的要求进一步导向了机器语言学。许多人把矛头对准版权问题，觉得AI是在对人类的作品进行洗稿。然而，大多数AI绘图绝非简单的拼贴，而是先对无数素材进行归纳性的学习，再根据操作者的口令创作出一张全新的作品。这不就是魔幻小说的逻辑吗？法师对着AI念咒来召唤法器，谁掌握了咒语，谁就掌握了生产力。贴吧上已经出现了一种叫“AI改画师”的新职业，顾客提供一张废稿，改画师再引导AI对画面进行优化。这就叫——打不过，就加入。

　　AI真正无法取代的，是艺术作品里最关键的那个部分，也就是对人类心灵世界和创作能力的展示。既然印刷术已经如此发达了，各种书法大师为什么还能存在？既然电脑已经能记载那么多信息了，最强大脑上为什么还要比拼记忆力？因为这些艺术行为已经从日常生产中基本脱离了出来，成为了一种观赏性的活动。

　　更何况，绘画并不是一个只看表面文章的东西，作品背后的意义诠释是尤为重要的。如果一部漫画剧情稀烂，那画风再怎么精妙也拯救不了。技术让绘画界的准入门槛不断降低，也让那些灵感有余但画功不足的人得以圆梦，在计算机的辅助下制作出小成本的游戏和动漫，对自己的灵感进行视觉化的传达。 

　　产业升级是司空见惯的事，黄师傅的功夫再棒，那也敌不过一杆AK47。但反过来说，我们也可以AI加身，让自己从冷兵器时代里走出来。如果潮水带走了你的泳裤，干脆就在大海里痛快地洗个澡吧。一个全民创作的时代，正在赛博浪花里向我们招手。（王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