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7日，高考四川省阆中考区东风中学考点，首场考试结束后，考生走出考点大门。图源：视觉中国

　　这段时间里，互联网上可谓盛况空前。六一儿童节刚过，高考就接踵而至，这两个大型怀旧现场闭幕之后，毕业季也来了。朋友圈里就像在阅兵，首先向我们走来的是童年照方队，接着上场的是一群争相拿高考作文题整活的“大龄考生”，然后就是陆续加入的毕业照大军，它们通常还会领着一篇篇深情回顾求学岁月的小作文。

　　时间回退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一切仿佛似曾相识——其实，无论在哪一年，只要碰到这种能唤醒集体记忆的触发点，一场隆重的网络仪式就会迅速开场。有的人说，这不过是在跟风，冷饭在锅里翻了那么多回，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我觉得，正是年复一年的咀嚼，让我们能一遍遍地确证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记忆是人的精神故乡，我们从故乡的田埂上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是一个选择，是它们塑造了今天的我们。

　　前几天，我心血来潮地搜了一下当年的高考试卷。那份“决定命运”的题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在考场上的那几个小时，可能是我们一生中距离国家机密文件最近的时候。怀旧的浪漫之处就在于，过去是改变不了的。站在上帝视角打量从前的自己，很难不生出一股神圣感。 

　　但是返乡的契机并不多，长大成人的我们，或许只有在儿童节时才好意思“跟风”发几张童年照，去儿时的“高档餐厅”肯德基点一份儿童套餐，再在朋友圈里云观赏一下可达鸭——笑死，根本抢不到。重温往事，很多时候是为了重温当年的情感体验。“对小孩来说有点幼稚，但对大人来说刚刚好”，这句玩笑话，还颇有些深意。幼稚是孩子们的常态，但在成人世界里，它显然是一件奢侈品。明明知道可达鸭只能火那么一阵子，却挤破了头也要抢，这种看似任性的行为，不就是一种煞有其事的表演吗？珍贵的不是可达鸭，而是我们在抢鸭玩鸭的过程中享受到的那一丝孩子气。

　　大型的怀旧行动，更是为了摸到历史的脉络。记忆库的容量是有限的，才过去七八年，我已经记不全初中同学的名字了。只有大家拿出各自的记忆碎片，才能凑成一块完整的拼图。每一年的高考题都被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尤其是万众瞩目的作文题，从我那年的“三本大书”，到今年的“红楼梦”，都融进了一代人的记忆。前段时间，微博上流传着一张70年代高考卷的照片，作文题目竟然叫《难忘的一天》。很多人感慨道，要是自己考的是这个简单至此的题目，肯定能上清华北大。紧接着就有人回复说，这是1977年高考刚恢复时的试卷，家里的长辈刚好是那一年参加高考，看到这份卷子之后很激动，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然后，他就开始替老人科普当年的各种情况，大家就像搬着小板凳坐到了边上，很快聊得热火朝天。这条历史的脉络把几代人给串了起来，在代际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 

　　守护记忆不只是为了追怀过去，更是为了改变未来。《论语》里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是当年在课本上学到的句子，如今也变成了我的一部分。这种具体的记忆，是我们参与网络怀旧仪式的入场券。依托它们，我们不断地对记忆进行复刻和再生产。在问题插图事件爆发后，我们翻找出了当年在课本上的涂鸦；在高考作文题公布后，我们开始了沉浸式的创作。这些看似娱乐化的活动背后，是对儿童福祉、教育模式这些宏大议题的探讨。

　　我们聚在一起，不仅是为了一场怀旧的狂欢，还是为了让将来的人们在走上跟我们同样的路的时候，能收获更美好的回忆；也希望那时的我们回想起现在的时候，能感谢这一路走来的记忆。（王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