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画”作品商家展示页面。图源：相关新闻报道

　　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

　　最近，有记者发现网上冒出了一些专门给中小学生“代画”的商家。“枪手”大笔一挥，以假乱真的“儿童画”就在美术比赛上所向披靡，对小朋友们实行毫不留情的降维打击。都说垃圾是放错位置的资源，那些接不到昂贵商单的画手因此获得了再就业的机会，稚嫩的笔触反而完美契合客户的需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不过同行，我还斗不过小学生了？

　　看似是个草台班子，实则还挺敬业。有的商家表示，他们提供的画作会考虑到孩子的年级、性别、水平、性格特点等因素，还分为普通和定制两个价位。更何况，某些“枪手”还据称是少儿美术教育从业人员，可谓又当选手又当裁判。对孩子而言，这样的专业团队无疑是天降神兵，犹如新手村里捡到了通关符；而对其他不幸沦为背景板的孩子来说，成为分母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

　　实事求是地说，哪有绝对的公平，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许多可以靠“借力”弯道超车的时候。前有博导父母带孩子发论文，科学界的“一代新星”冉冉升起；后有“文二代”的蹩脚诗作引得一众马屁精追捧，指鹿为马以致瓦釜雷鸣。然而，这些过犹不及的借力，实则是因小失大。孩子正处于塑造三观的重要时期，如果从这时开始就引导他们把弄虚作假当作成就感的来源，让他们养成遇事钻营取巧、倚仗他人的思维模式，那就不妙了。越往上走，借力的成本就越高，翻车的代价就越大。如果总是活在借来的那份力里，一旦抽离，就会像患了软骨病一样颓然倒下。

　　更何况，你自以为耍小聪明借了力，其实这背后有一整条产业链在催促你去有偿借他们的力。在其中一个商家的页面上，这种代画服务已经售出了6000多份。这么广阔的市场，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如今各种野鸡比赛遍地开花，通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审核方式，比赛方降低了组织成本，家长获得了钻空子的可乘之机，“枪手”有了稳定客源，孩子也拿到了奖状，这个闭环的完美程度很难不令人陷入沉思。先创造需求再解决方法，这简直像诈骗群里的一唱一和。

　　少儿比赛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就算抛开代画这种操作不谈，评奖时的拉票也足够折腾人。家长们有的一天在朋友圈转发十次投票链接，有的拉上自己的下属集体投票，有的干脆在页面上花钱给孩子刷上一波火箭。有些比赛更是直接伸手要钱——我上中学的时候，身边有同学参加过一个征文大赛，一开始要收几百块，后来随着层层“晋级”，每一轮收的钱越来越多，我们都调侃说留到最后的人该领的是“最有钱奖”。

　　面对这些乱象，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某些不三不四的比赛跟升学、评优脱钩。在不斩断灰色产业链的情况下，行业自律就是个笑话。即便查封了那些代画的商家，它们也可以换个皮重新上架——“我想卖给客户一张儿童画，不犯法吧？”如果游戏段位关系到考试加分，那开挂就成了基本操作，玩游戏的乐趣也就荡然无存了。在“双减”的大背景下，各种煽动内卷的考级考证，也是时候收敛一些了。

　　除了利益之外，一些家长之所以会陷入“评奖焦虑”，还在于他们把孩子的奖状当成了攀比的筹码。花钱拿奖的功利主义，到底能给孩子带来什么呢？本来，参赛对孩子而言不仅是一张奖状，更是一段难忘的回忆，一个可以长期发展的爱好。而当这张奖状成了赝品，在偷走别人的创意时，孩子们丢掉的是本该属于自己的记忆。（王沛容）